前言

在日本，一场“逆转职场革命”正在悄然上演。养老院不只是被照顾的地方，更成了许多老人的“第二职场”。

在爱知县一宫市的蒲公英介护中心，一群头发花白的“上班族”每天打卡、带新人、组织活动，他们的平均年龄超过六十五岁。有人退休五年再领工牌，有人七十岁仍坚持“加班”。从被照顾者到照顾者，他们完成了身份的反转，也改写了老年的定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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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本，这样的场景正越来越普遍。老龄化不断加深、劳动力紧缺的背景下，“银发打工族”成了社会的独特一景——为了生活，也为了被需要的感觉。有人说，这不仅是日本的养老实验，更是一场关于“老去”的社会革命。

当上班族“白了头”

在日本爱知县一宫市的郊外，坐落着一栋低矮而宽敞的建筑，蒲公英介护中心。

图源：光明网

一栋淡米黄色的砖瓦房，门前种着几株蒲公英和樱树。推开玻璃门，迎面是温润木地板、浅绿色墙壁和柔和灯光。脚步声和笑声传来，源于一群头发花白的“上班族”，他们拄着拐杖，戴着老花镜，胸前别着写有“职员”的名牌。

“早上好——今天要不要去温泉区帮忙？”68岁的山本修边整理桌椅边笑着说，日媒记载下这一画面。山本修退休五年，又在这家养老院重新“上班”。每天四小时，负责电脑教室和活动辅导。

在这里，老人们既是“被照顾的一代”，也成了“照顾他人的一代”。蒲公英中心的招聘广告写着，“欢迎无经验者”、“不限定年龄”。

在日本，出现在职场中的银发身影并不少见。根据日本总务省与厚生劳动省的统计，截至2024年，日本65岁以上的就业人数已超过910万人，占全国劳动人口的13.6%；在70～74岁年龄段，就业率也达到33.5%，创下历史新高。

换句话说，每三名七十岁老人中，就有一人仍在工作。

图源：日本窗

为何出现“逆转人生”？

“招聘高龄员工”成为日本社会的新趋势。由于日本人口老龄化加速、劳动力不足尤为突出，高龄劳动力成为越来越被重视的资源。

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指出，日本为缓解“少子高龄化”带来的劳动力结构挑战，积极鼓励高龄劳动者“继续参与社会活动或工作”。日本政府通过一系列法律和政策，促成“高龄者（65岁以上）仍可、仍愿、仍能继续工作”。

根据《高年龄者雇用安定法》，企业必须确保至65岁以上员工的雇用机会。日本多地劳动局设有“生涯现役支援窗口”，面向60岁以上有就业意愿者提供专门辅导。自2021年4月起，推行“至70岁就业”也成为重要方向。

图源：东京新青年

在政策推动外，日本社会对“继续工作”的态度也在改变。过去“退休即休息”的观念，正被“活到老、做到老（生涯现役）”取代。

东京都立大学的社会福祉研究数据显示，超过七成的65岁以上受访者认为“适度工作有助于保持身心健康”。他们不希望完全离开社会，而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继续贡献。工作不再是谋生手段，而是一种“生活习惯”。

因此，更多的动力也来自老人内在的社会需求与心理追求。许多受访老人都表示，退休后最不适应的，是“每天没事做”。工作，不只是为了钱，更是为了“节奏感”和“存在感”。

67岁的铃木惠子（化名）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：“以前每天早上要出门，和人打招呼、聊天、被叫名字；退休后没人喊我‘铃木桑’，反而更孤单。”角色反转带来的失落感，让老人觉得与社会格格不入。

更重要的是经济因素。虽然日本有完善的年金制度，但实际退休生活费用依旧吃紧。根据日本金融厅2023年的报告，普通双老年家庭的平均支出每月约26万日元，而平均养老金收入仅21万日元左右。再加上通货膨胀与医疗支出增加，不少老人希望通过兼职获得额外收入，用来补贴生活或支持子女家庭。

图源：老年观察行业

养老院如何成为“理想职场”？

“蒲公英介护中心”所在的行业——养老／介护服务，成为“吸纳高龄员工”的热门领域。

养老服务领域长期面临“人手不足”的结构性问题，尤其是日托照护阶段，需要大量“陪伴”“引导”“谈话”“扶助”型服务，而非高强度的体力型护理或专业护理。

图源：养老网

因此，迎接客人、体操引导、午后茶会组织、陶艺课协助等轻体力岗位成为高龄老人的好去处。养老护理行业也在积极营造“让高龄者更容易工作的环境”，在降低新手压力的同时，也能利用高龄者的年龄、阅历优势。

他们往往人生经验丰富、语言逻辑成熟、情绪较稳定。当老年服务对象谈起昔日经历、家族、健康状况、怀旧话题，一位年纪相近的服务者往往更容易建立“我也曾经是那个年纪”“我理解你的身体状态”“我也有家人在这个阶段”的共鸣感。这种亲近感能够降低服务对象的抵触，提升互动质量。

为了确保工作可持续，日本政府和机构普遍倡导“轻量劳动”“分级任务”，并加强安全与培训机制。很多介护中心设有“技能复习班”，教授正确的协助姿势、情绪沟通技巧以及数字化记录方法，让年长员工更易适应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蒲公英介护中心近年来还推出了颇具创新性的“种子币（Seed币）”制度。为了鼓励老人积极参与复健、活动和生活自理训练，中心设置了这种“内部积分货币”作为奖励机制。

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只要完成特定任务，例如参加活动、完成康复运动、配合护理工作等，就能获得相应数量的“种子币”。这些“币”可以用于兑换院内小吃、饮料，甚至可参与外出体验活动，如温泉旅行、参观、购物等。

图源：日本窗

“种子币”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老人们的参与热情。原本被动接受照护的状态，变成了主动参与、自我激励。工作人员形容：“现在老人们会抢着去上复健课，因为‘今天能赚种子币’。”这一模式被视为日本养老机构“激活老年价值”的一次尝试。

“退休”正在失去它原本的定义。当老年与劳动不再对立，也许，我们能重新理解“老去”的意义：不是退出舞台，而是换一种姿态，继续发光。

参考资料：

[1]Japan's senior employment challenge

[2]Number of Seniors in Employment Continues to Risein Japan

[3]高年龄者雇用对策|厚生労働省

[4]介護事業所·生活関連情報検索

[5]シルバー人材センターとは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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